📇 03/04/2025
这是一部R级电影,讲述一位原本普通的年轻人如何在对金钱与欲望的狂热追逐中,从一个老实的证券新人变成彻底沉溺于毒品、性与操控幻觉的华尔街野兽。影片中合计约使用了569次“Fuck”一词,道德沦丧与光鲜亮丽、人性昂张与自由成功齐眉乱舞,充满电影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人性的丛林一面,也是金钱的赤裸本质,令人厌恶,却也令人着迷。
主人公乔丹·贝尔福特,在影片开头便用近乎炫耀的语气以第一叙述视角向我们展示他的成就:豪宅,豪车,毒品,女人,庄园,私人飞机,游艇……以及准备起诉他的几个政府部门。政府部门的麻烦?他毫不在意,对于26岁便赚了4900万美元的他来说,政府不算什么,那甚至只是他捐钱的对象。
即便在近乎不省人事的状态下开直升飞机坠入自家庭院,连滚带爬狼狈回家,丑态毕露,他的仆人依旧尊敬他,园艺师们依旧敬畏他。这就是他说的金钱的好处:钱不仅能帮他买到更好的生活,更能帮他更好地做人。
乔丹毫不掩饰地坦白,在上帝蓝天之下所有的毒品之中,他最爱的是——金钱。是的,相比女人和白粉,钱的毒性更强、更上瘾,也更能腐蚀人,只要份量足够,便能所向披靡,征服世界。
他自认为自己非常成功,拥有永远也花不完的钱。
但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吗?
乔丹的开始始于22岁,刚结婚,与帮人剪头发的妻子住在小公寓里。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义无反顾地直奔华尔街,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即使别人叫他“渣滓”,“废物”,他依旧笑着说无所谓,只要能有机会赚钱,他愿意从基层做起;此时,他赚钱的概念是:帮客户赚钱,自己也赚钱,皆大欢喜。
但当这个“职场小白”第一次踏进交易大厅时,三观便被彻底击碎。他确实喜欢钱,但是,钱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样的?钱的声音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操这个、干那个”的原始呐喊,是交易员狂喊不止的脏话交响,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相。
第一天上班的午餐时间,他的人生导师——马克·汉纳,一位身穿昂贵西服的正牌华尔街大佬,在变态与优雅、疯狂与体面之间精准拿捏、游刃有余地向他介绍华尔街吃人不吐骨头的赚钱规则,他呆萌地表示自己不想冒险,只是个想长远发展的小伙子。
这是他的初心,未曾变过,一直都是钱。
只是,他在华尔街仅拿不到百分之一的佣金时,便已深刻体会到华尔街的纸醉金迷、肾上素与白粉所带来的快感。经历黑色星期一之后,面对“便士股票”小公司高达百分之五十的佣金比例,即使这是主流金融圈看不起的垃圾公司,他不折手段的赚钱欲望仍立刻如狮子出笼,政策监管的漏洞更让他如鱼得水。乔丹很快登上了人生高峰,并创立了自己的公司,邀请邻居好朋友一起赚钱,让所有人都过上香槟与白粉的生活。
看到他的成功,大多数观众第一反应是:这是个销售天才。他精通话术,擅长操控幻觉,居然靠卖垃圾股票换来庄园、游艇。他明目张胆、声情并茂地画饼骗客户,操纵股价,踩在客户的尸体上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然后继续在脱衣舞女和白粉的刺激下继续下一场掠夺。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受害者,受害者的名字早已改写成了失败者。
观众本应愤怒,却不知不觉在三个小时的高速剪辑与荒诞快感中逐渐模糊了立场——刚想骂他不过是人渣,却又忍不住佩服他的手段;刚想批判他无下限,却又好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观众的情绪,其实已经被操控。那么,导演是如何通过节奏设计、主观视角和情节话语来构建这种“共情错位”的?

节奏设计:以快感麻痹愤怒,以荒谬掩盖罪恶
这部电影像是一场持续三小时的躁狂盛宴:推销电话的语速永远快得惊人,情节推进几乎没有停顿,掠夺者的成功来得既猛烈又轻松——刚说完“我们开始创业”,下一幕办公室已经扩建;蹩脚推销员换上了西装,客户上钩,账面翻倍,香槟喷洒,白粉登场,裸女出没。
这种急促、上瘾、毫无阻碍的场景节奏本身就是一种情绪干预手段:它形成让人欲罢不能的躁狂症氛围,不给你停下来思考的时间,更不给你情绪反应的缝隙;随着镜头不断推进,话语不断强化“金钱=成功=征服=财富=自由”;你本应对他们毫无下限的做法感到愤怒,但画面早已切入到下一轮狂欢,下一波业绩高涨。
节奏变成了道德遮蔽的工具。在这种快感密集灌输下,观众的关注点被牢牢锁定在乔丹及其团队的花样狂欢上,他们的手段越离谱、姿态越嚣张,观众越难抽离出来去问一个本该最基本的问题——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电影里没有出现过任何被骗破产的老人、没有一个电话另一头崩溃痛哭的普通人,甚至连个抱怨的人都没有。
这是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刻意选择的创作视角。他要告诉观众这个世界的诱惑、荒谬与病态,是如何在“没人喊痛”的环境中变得合理。一旦加入受害者,观众会立即与乔丹切割并唾弃这种行为,迅速建立起清晰的“正邪二元”观,重新捡起道德优越感,而影片的主题——资本结构下的诱惑、虚无与共谋——就会失去力量。
马丁·斯科塞斯有意让你失去这种判断机会,这正是他给你设立的“心理陷阱”,如果你是乔丹,或许你所做的选择并不会比他高尚多少。
主观视角:让掠夺成为段子,让道德沦丧变得理所当然
全片由乔丹·贝尔福特亲自讲述,视角始终牢牢掌握在他手中。他时不时看向镜头,对你笑,对你解释他的“致富秘籍”,带你进入派对,带你一起躺在成堆的现钞上。他打破“第四面墙”,对着镜头把毒品、性、洗钱、贿赂讲得像脱口秀段子,仿佛这些不是违法行为,而是通向自由的某种捷径。
他也没有任何负罪感,他的语气甚至充满自豪,因为他带领整个公司的人过上财富自由的生活。
他不关心“道德”,只讲“结果”;不关心“对错”,只追求“感觉”;他早已没有了“客户”概念,只要自己是“赢家”,对方不过是倒霉的“失败者”。
这是高度统一的沉浸式体验,是精心策划的叙述陷阱。当整部电影只留下掠夺者视角,观众很难不产生模糊的共情,不知不觉间,他的价值观已被内化为某种可接受的“现实逻辑”:
利用信息不对称,制造幻觉,操控规则,让无底线收割精装成自己的“本事”——原来,只需忽视脚下的尸体,忽视被掠夺者的哀嚎,你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
或许会更进一步认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
情节话语操控:用励志遮掩掠夺,用人情消解罪恶
电影最迷惑人的地方在于:它有意识地“插入”几段乔丹展现“善意”的桥段。
当他邀请朋友加入自己公司时,始终强调自己的初衷:赚钱,带你们赚钱,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多么二流子,只要照着他教给你的话术,就能把客户榨干,把客户的钱挪到自己口袋;
当他老婆(前妻)对他所做的事情深感忧虑,认为不应该去骗普通人的钱时,他承认有钱人太聪明根本不会买他销售的垃圾股票,但销售天才的大脑立刻意识到如何把公司包装成“历史悠久、信誉卓越”的投资机构,并设计新的“鱼叉”话术,让富人也心甘情愿落入其陷阱。
当曾经三个月付不起房租、身上连两个硬币都没有的单亲妈妈奇米被生活逼到走投无路时,他不仅仗义地给了奇米一张巨额支票使其脱离困境,更大方地给了她一份工作,让奇米彻底逆转人生,成为公司二十位创始人之一,从身无分文到开上奔驰,穿上阿玛尼。
这些片段几乎注定会让观众动容——你会觉得这个男人至少“对朋友很好”、“对员工很真诚”。但是,他让奇米做的是什么?是证券诈骗,是把自己曾经的绝境转移到无数其他人身上,并夺走他们的财富与希望。
这就是情节话语的陷阱:它让乔丹不再是单纯的掠夺者,而是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偶尔会“让你感动”的人。
一旦这种复杂性建立,观众的共情机制就会被彻底干扰。你不再能纯粹地批判他,因为他不是单调的无底线,他在鼓励,他在给予,他在创造工作岗位,他在改变你的生活——只是通过将无数人推入金融陷阱的方式。
影片越是巧妙地用人情故事包裹罪行,观众就越容易忽略这些情节真正的指向。而这一切之所以能成立,仍然归根于导演最根本的策略:受害者的缺席。
受害者不在场,乔丹的笑就不会被打断,狂欢就得以继续,它甚至让观众继续好奇:接下来还有什么更离奇的party?
《华尔街之狼》讲述的是上世纪90年代的故事——那是一个找工作还得靠报纸的年代,信息获取成本极高,这让电话推销股票、全靠一张嘴定义市场的荒诞行为得以大行其道。也许有人会因此认为,那些人被骗,是因为“时代落后”。
但现实是,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今天,看似信息对称了,可包装也更高明了,掠夺者的包装已经精致到连专业人士都难以识破,他们始终走在大众的理解力前面,他们懂传播、懂人性、懂得如何利用幻觉掩盖现实,甚至能让你被骗了还以为自己得到了“机会”。
变的是时代,不变的是掠夺者的本质——始终能踩着他人的无知与信任,把别人的损失变成自己的光环。
他们之所以总能得手,是因为认知与心理操控其实比我们想象的更容易。
仅以这部电影为例,观众的情绪就早已被导演牵引、重塑与麻痹,更不用说现实世界中那层层伪装、如蜘蛛网般编织的陷阱。
在人性的复杂与脆弱面前,我们似乎也只能提醒自己一句:
电影中的掠夺者之所以如此迷人,是因为他掌握了讲述权;现实中也是如此。谁能控制叙事,谁就能重塑舆论中的“现实”。
最近小米一场严重交通事故引发大量舆论,舆论却不是围绕受害者展开,而是迅速被“企业也很难”“给企业一点时间”“小米一劫”之类的话语节奏主导。那些提出质疑的声音,不是被嘲讽“搞不清商业逻辑”,就是被水军评论迅速压下。信息对称了吗?看似是,但幻觉制造者早已掌握了新一代“节奏控制”的方法。 所以,掠夺者根本不关心脚下有没有尸体,只要他的光环还在,名声还在,就能继续收割。他不需要每个人都相信他,只要大多数人不再提问。在这个机制里,连“沉默”都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媒体亦并非不知情,而是选择了讲“可以讲”的故事——这正是掠夺者在现实中的延续形式。他靠一整套“共识制造机器”来维持秩序,这时,谁提出质疑,谁就成了“非理性”的一方。
所以,媒体不是不报道,而是报道了“另一种现实”。一旦受害者的叙事缺席,谁在台上说话,就成了唯一的真相。
这已经不是共情错位,而是命运错位下的一种自我保护了;假若站在受害者一边,就意味着必须承认这个世界并不公平,自己也很脆弱;还不如选择“站在胜利者身后”来获得某种心理安慰——人性的本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