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7/02/2025
在所有关于天才的传说里,似乎总伴随着一个神秘的黑影,它像是宿命的领路人,又像是无法摆脱的噩梦。它在天才的人生里设下荆棘,又用苦痛和孤独将天才推向巅峰。当你终于得享光环,它又将沉重的枷锁套在你脚上。
如同阳光与阴影,你无法将其分割。如同皇冠与重量,光辉越盛,压迫越沉。
成为传奇,仅仅足够优秀就可以了吗?不,足够优秀是属于普通人的,传奇,必须突破现实世界的界限,必须“升维”。而突破的代价,则是现实世界里的一地狼藉。
如何突破?突破不会自发完成,它需要助燃器,催化剂,导火索……而这些,正是普通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个神秘的黑影,或者,那只“魔鬼”。
对于贝多芬来说,他的那只“魔鬼”是他无法拒绝的客观极端困境。在他的时代,医疗条件、卫生情况都极差,贝多芬一生患有肠炎、大肠激躁症、剧烈腹泻、惠氏病、慢性抑郁症、汞中毒以及疑病性神经症等一系列病症,同时,刻在他基因内的“创作音乐”的这匹野马也如同那些疯狂的病痛一样朝他咆哮。他必须创作。他渐渐失去了听力,但别忘了,音乐家是可以依赖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来创作的,他能听到自己脑子里的声音。
极度的病痛越是在无限地吞噬他、就越能无限地刺激他的感官,他需要这种深入骨髓的压力来促成爆发。他说,音乐能拯救他。确实,当那只“魔鬼”啃食完他的机体,咬断所有困住灵性的封印,灵,也就自由了。当源源不断的极富表达力的音乐从脑海中涌出时,那种立于山峰之巅的畅快感,也就平衡了所有的病痛。
传奇诞生了。
成为传奇,从来都不是普通人的游戏。普通人可不想碰上那一系列清单:肠炎、大肠激躁症、剧烈腹泻、惠氏病、慢性抑郁症、汞中毒以及疑病性神经症……
而对于帕格尼尼,他的那只“魔鬼”,他说,那是一只真正的魔鬼,他与魔鬼达成了交易,魔鬼才赐给了他那能穿透人类灵魂的琴声。在1832年霍乱盛行的巴黎,他的演奏“能让所有的痛苦和哀伤暂时停止,能让人们忘记了死亡以及比死亡更糟糕的恐惧”。无论他的那只魔鬼是具象或是比喻,帕格尼尼在神迹般的光环下,独自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疾病,甚至被折磨至瘦若纸片。

伟大,或者传奇,在普通人眼里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爆裂鼓手》的男主角,才上大一的安德鲁·内曼,他了解自己内心深处的那股窜动,他渴望出色,渴望成为独一无二。传奇鼓手巴迪·瑞奇、传奇爵士萨克斯手查利·帕克都是他的偶像。但普通人(比如他们家的亲戚)可无法理解这种梦想。
那次家庭聚餐上与大人们的对话(讨论查利·帕克):
“所以在你看来那算是成功?”
“我觉得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在谁看来都算成功。”
“酗酒,吸毒,在34岁就家破人亡在我看来可不算成功。”
“我宁愿酗酒吸毒,34岁就家破人亡成为人们晚餐桌上的话题也不愿意腰缠万贯满面红光地活到90岁 但是没人记得我。”
“但是你的朋友记得你,那才是重点。”
“我们谁都不是查利·帕克的朋友,那才是重点。”
即使不被理解,安德鲁仍坚持自己的道路,但他不知道如何突破。练习可带不来突破。他碰到了魔鬼导师弗莱彻。
弗莱彻后来(向观众)解释道:“说实话,我觉得人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薛佛(音乐学院)做的是什么,我不是去指挥的,弱智也能摇摇胳膊控制节奏。我是去逼他们突破自己的极限的……(对于成为传奇鼓手)我认为这是绝对不可或缺的。”
如果说大多数教师是园丁,负责温和地浇灌,呵护着学生的成长,那么弗莱彻则是彻彻底底的一场风暴,他是来摧毁的,他来寻找他的传奇,来成就他的查利·帕克。他给学生倾泻无尽的羞辱、咒骂、压力,试图将他们置之死地而后生。对他来说,优秀毫无意义,称赞也是一剂毁灭性的毒药,只会让人满足于平庸。他相信他的方式能逼出真正的伟大。
但并不是每个优秀的人都能成为伟大,有的学生因此自杀,有的学生选择转行……弗莱彻的魔鬼教学方式让他被学校开除。
但他并不打算为自己的方式道歉。他说,“英语里再也没有哪两个字比‘不错’更害人的了,‘嘿,你做的不错!’ ‘没事,这还不错!’ 这将扼杀掉下一个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下一个查利·帕克,而现在大家就只想要这样,还都纳闷为什么爵士将死……”
电影中,安德鲁承受住了弗莱彻的魔鬼打击,因为在安德鲁内心深处,他明白他需要这种力量来助燃,他需要这种催化剂来把他逼上极限,释放出他最大的潜力。以至于当律师在收集弗莱彻的不当教学证据时,他十分不愿意举证,尽管是匿名,他仍在抗拒“你们为什么要逼我这么做?”“他什么也没做。”
如果安德鲁中途放弃弗莱彻,如果他选择成为一名普通的成功者,他会幸福吗?他会后悔吗?内心深处的那头野兽,能让他平静吗?
传奇的存在从来都充满争议,弗莱彻也是。
